2014年3月25日 星期二

旺旺給我的禮物


■慈濟醫院心蓮安寧病房社工師
 台北榮總大德安寧病房代訓社工師 / 陳盈羽

  對「安寧」實務經驗為零的我來說,自從踏入安寧療護的大家庭後,舉凡臨床上常會面臨的醫學術語、病人苦痛、家屬煎熬…對於病人及家屬或者是團隊的需求與期待,坦白說,並不容易……。
  「失落」這兩個字,我比較能理解,因現階段的我正向過去的學生身份告別仍有些不適應,我明白這是一種「失落」的表現。但「悲傷」這詞,我卻常用自己的想像,在陪伴病人家屬的同時也參考一些相關書籍,學習認識「悲傷」,但它對我而言,總是「想像」。直到124日陪伴我們五年多的狗狗,因不捨牠受癲癇所苦,在獸醫師的建議下,我們「選擇」送走了牠。牠的離開,教會了我「悲傷」的感覺,不再是想像而是第一次感受到什麼是椎心的痛。
  有人說:「在死亡指引之下,我們才會發覺人生與愛的時間。」(M.Scott Pack
  124日當天中午我接到爸爸的電話,他說旺旺癲癇發作的很嚴重,可能要讓旺旺安樂死,對於這突如其來的訊息,我一時之間愣住了,但仍理智地回應爸爸說週末會回去看牠,爸爸立刻告訴我:「不行!旺旺撐不了這麼久!」在掛掉電話那瞬間我哭了,就想要馬上回去看牠,內心煩躁不堪的急忙向同事告假,在焦急之餘,我對這「訊息」卻有著淺淺的憤怒,同事看我的模樣當下即回應我:「妳是在生氣嗎?」其實我當時並沒有察覺自己的情緒,我只知道我要排開下午的工作行程,趕快回台北看我心愛的狗「旺旺」。
  在返回台北的火車上,我一面聯繫家人,一面查詢任何有關狗狗癲癇的資訊。到了北投,我看到旺旺在動物醫院的鐵籠子裡,虛弱的身體雖想靠近我們,可是頭怎麼樣也無法定格在我們手邊靠著。原本旺旺只是大力地喘息,突然間牠的右臉頰開始抽搐、四肢僵直、口吐白沫,癲癇又發作了,發作完的牠更為虛弱,後來沒隔五分鐘又發作一次,醫師進來打鎮定劑,讓旺旺可以休息。
  在旺旺發作的當下,我的難過無法以筆墨形容,「死亡」逼近著我們必須有所選擇。爸爸、媽媽、叔叔勸我和妹妹要放手,爸爸說不要再讓旺旺受苦,現在就讓醫生打針吧!可是我心想我們又不是旺旺,怎麼可以替牠做決定?不知道哪來的靈感,我跟旺旺說,牠在六點前不要發病我們就帶牠回家,我們在一旁安撫牠,像往常那樣摸著牠,告訴牠我們很愛牠,不要害怕。
  在1750時我與旺旺作了這樣的約定,旺旺很平穩地休息著,眼睛卻捨不得闔上,1755時旺旺像以前一樣「伊~~伊」般的撒嬌,不知道是在向我們說些什麼,我們小心翼翼地摸著牠、抱著牠,感謝牠、鼓勵牠,我和妹妹擔心並等著六點的到來,爸爸媽媽則是向牠道別,要牠放下、找有錢人家投胎。1759時旺旺的腳又抽動了,我禁不住對著旺旺嘶喊,站在門邊看著醫生幫旺旺打下了最後一針,1810,陳旺旺永遠的離開了我們。
  短短的幾個小時內,我成為了「遺族」,直到失控兩個夜晚後,我才真正的放手。我回想當時如果我沒有點頭答應,旺旺就不會這麼快因人為的「加工」而離開,心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是愧疚、是不捨、是難過、是自責,我沉溺在哀傷的情緒中,突然間,我好像明白旺旺牠想跟我說些什麼……。

  哭吧!「悲傷」是重要的,哭完後,我好多了!旺旺,跟你說喔!在我心中有留一個位置給你,也謝謝你提醒了我「陪伴家人」的重要。我知道你在教我「悲傷」,讓我在工作中更能夠貼近家屬的心,那心中深埋著不安、無助與憤怒,其間的五味雜陳很難理清,但我知道如果有個人溫暖的在旁邊陪伴病人家屬,聽他(她)述說、整理思緒,有個空間舔拭自己的傷口是很重要的。就像我在大德安寧病房代訓期間學習更深入的評估,貼近家屬們的需要,並且透過「共在」瞭解他們的處境與狀態,陪伴一起前行!謝謝你,旺旺,讓我了解「步調」的重要,「伴行」的需要,並且看見悲傷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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