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

■大德病房病友 / 小妹

　　我要走了，我不知道我來這世界上是為了什麼？好多的事都讓人難以捉摸，尤其是父母親帶給我的傷痛，我不怨恨他們，只是不想看見他們。我不能說他們不愛我和我的姐妹們，但不知為甚麼？父母親的樣子總是讓我覺得厭惡。

　　生病了！生病了！這公平嗎？我又沒有做過什麼壞事，只是厭惡我的父母親而已，而且是他們先帶給我傷痛的，更不懂的是，他們既然不想照顧小孩，那又為什麼要生呢？

　　看著窗外的天氣，我很無奈的嘆了口氣，就像佛家說的：「事事無常」。父母親幾次來到病房外想要看看我，都被我拒絕了，難道我心裡好受嗎？當我被醫生告知時間不多了，他們才驚覺到他們的女兒即將要離去，才來珍惜他們的寶貝，這會不會太晚了一點？

　　「愛」是甚麼？誰知道呀！最起碼我不懂！「愛」只是針對那些不曾擁有「愛」的人一個諷刺而已，那種抽象的東西並不是我能接受的。

　　我在這世上的日子已越來越少了，心理、身體各方面都叫我痛不欲生，但有時又反而讓我雀躍、歡喜，因為我將要離開痛苦的泉源，不再為誰而流淚。

　　「有誰能聽聽我的心聲？」

　　老天爺好像聽見我的祈禱，為我送來了好多的天使，每個人都不厭其煩的陪伴著我、開示我、陪著我玩…。然而她們的好意也讓我不知所措的把自己埋藏的更深，只因我害怕她們洞悉我的渴望。我好想告訴天使們，我多幸福有她們在我身旁，她們讓我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重要性，第一次嚐試到溫情。她們的真情動搖了我，讓我不想離開這美麗的世界，雖然它並不完美。

　　從什麼時候開始？我每天都在盼望這些天使們的到來，那怕只是幾分鐘的時間也好，甚至當我聽見她們的腳步聲出現在病房外時，也覺得溫馨和有安全感。心中的傷口不知甚麼時候被天使們溫暖的雙手撫平了，就像一塊絲綢被重新熨過一樣。突然在剎那間我明白了！「愛」是如此的簡單！如此的不可思議！「它」不是有形的而是一種感受。

　　就像對父母親，其實我一直是如此的「愛」他們，所以才會更苛刻的要求。我心臟抽痛了一下，眼淚不自覺的流下來，此時此刻、多希望媽媽能在身邊。我還有好多好多的話都還來不及說，好多好多的事也還沒來得及做。而我要離開的日子卻愈來愈近了，不自覺得有點傷感。如果真有來世，希望自己能像「大德病房」裡的天使們一樣有大無畏的精神。

　　我無法為誰做什麼，也無法回報「大德病房」裡所有的天使們，唯一能為她們做的就是「我已放下心中的屠刀，放下心中的怨」，無論我在那裡，您們永遠都是我心中最敬愛的「天使」。

編者按：

　　小妹曾是大德病房的病友，對美和設計很有自己的創意，親姊妹是她人生旅程最後的陪伴者。小妹的這篇小品是想藉由她內心對自己的矛盾、對父母的怨恨、對「愛」的疑惑、對生命的無奈…表達她內心深處的吶喊與低迴，在埋藏不盡的轉折處，終於柳暗花明，心境為之豁達。在她短暫人生的盡頭，在無常圍繞中放下屠刀，再次擁抱父母的親情，感恩大德天使們無私的奉獻。也希望藉由此文與所有為人父母、兒女者分享小妹的心路歷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