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北榮總安寧緩和教育師/黃柏璣
胡伯伯原擔任某協會秘書長,82歲,與前妻育有一子一女,妻殁後,與案女友同住並育有一子,長子未工作,經濟仰賴病人。102年胡伯伯因排便不順,至門診求治診斷為直腸癌,經過多次的診療及開刀治療,103年12月因癌病進展至末期,身體衰弱且藥物治療不再有效,生活功能受限,使病人感到尊嚴感受挫,引發情緒憂慮,為獲得更好的生活品質,經醫師建議轉入安寧病房。
案主多年來在軍中擔任重要職務,使他的性格堅毅、有主見,凡事不假外人處理,以往幾次的住院期間,過去的同事仍常來關心,或是向病人請教工作上之問題,但此次因疾病因素,病人需仰賴外籍看護工才能維持生活上基本活動,心中十分沮喪。病人外觀上常表現沈默,見到醫護人員大多禮貌式回應,並常強烈表達自己身體症狀的不適,治療過程中十分配合醫囑。與家人相處時則不容許家人們反對其看法或是想法,住院中要求家人必須時時刻刻都關注在其身體疾病的變化,以便能隨時與醫療團隊溝通治療。對疾病的進展雖明白死亡不可避免,可是當身體出現病症或原有病症未獲得改善或無法改善時顯得沮喪及憂慮,因對經歷死亡前的過程感到不安,曾表示有自我了斷的意念。不想接受無法自主行動需依賴他人的生活,此次因水腫需仰賴他人協助,連上廁所都要他人協助才能完成,病人對此感到十分丟臉,家人也希望病人除獲得症狀上的改善外,還能保有尊嚴,維持病人在大家心中永遠是強者的形象。
病人自訴「這二條腿不是腿,是大象的腳,皮被拉緊,很沈重又僵硬,想控制移動只能用想像的,根本無法真正去做到,覺得自已笨重,是家人負擔,請來的外傭力氣大可以幫助我上下床,但是有時候很粗魯,內心覺得不高興,可是不能說,害怕說了就沒有人可以照顧我,因為家裡沒有人可以搬得動。」(哭泣……)。病人對無法自主移動需依賴他人的情形感到無奈又沮喪,對自我身體的形容為巨大的動物,移動徐緩而不自由,與他人的關係也顯示不安及焦慮的狀態,談及對外傭照護過程雖不滿,卻敢怒而不敢言的心情,有哭泣難受的表現,對一直是個受別人仰賴及肯定的人而言,面對這前所未有的經驗,自尊嚴重感受到打擊。
病人自訴:「護理師,我覺得自己快要死了,因為這個腳一直腫大,沒有好的時候。我已經很久看不見自己的腳趾頭了,大部份時間我都只能躺在床上或坐在輪椅上。長期腳腫到腳完全麻木而沒有感覺。我很久都不能好好站著,這樣子的人生很痛苦」,聆聽病人描述過程感受病人對自己目前生命的表現感到沒有意義及價值。
病人因個性問題與家人互動並不親密,同居的女友與孩子也未得到前妻之子女的認同,並認為她只不過是為了錢與父親在一起,關係緊張。
轉入安寧病房之後,護理師一方面與醫師配合提供緩解性的治療,也同時安排替案主施作淋巴按摩,此法通常需要40分鐘以上。護理師藉由這樣的互動與案主慢慢建立關係,因藥物控制使病痛緩解也使病人情緒愈趨緩和,護理師亦教導案女友護理及按摩技巧,使案女友在為病人施作時得到良好的互動,後來,當案女友為其按摩完後病人都會主動的說「謝謝」,與家人相處的緊張關係也慢慢改善。病人有一次還主動對案女友說:「我生病讓你們大家都辛苦了,很謝謝你們都一直對我包容,我有時候脾氣來了也控制不住,對你們心裡不好意思又說不出口,真對不起」。
病人自訴在按摩過程中,是住院時間以來第一次感到被尊重的對待,因醫療過程大多是吃藥打針,許多時候護理人員都是看一下就走了,覺得自已很像是吞藥的機器,只要被看見藥吞下就完成工作了,沒有真的有人願意聽我訴說心理的痛苦,也沒有人能用這樣輕柔及舒服的方式,為了「我」這樣子的人去做。
在安寧病房住院期間的改變,使病人負向情緒愈來愈少,透過安寧團隊心理師與病人會談,引導其回想美好的回憶,病人分享自己有一次和太太一同去按摩的經驗,回憶自己也曾享有幸福和愉快的時光。透過病房護理師的引導後,病人前妻二個孩子來探視病人時,看到阿姨每天幫父親按摩,忍受父親的壞脾氣而暗自哭泣,回到床邊還要笑容以對,並不時的握住父親的手深情的陪伴他,這時不只病人覺得離不開阿姨了,連前妻的二個孩子都非常感動。
病人的心願是女友陪伴他20年,無怨無悔,雖然都已經習慣了,自從生病以來女友都在身旁不離不棄,希望能給她正式一個名份。後來,請了一天假在眾人的見證下去公證結婚,了卻心願,在婚後約一個月後,病人也在家人的陪伴下在大德病房安詳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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